第六章 反專才 (The anti-expert)
人類是智慧設計 (intelligent design) 的產物,人一生的目標就是發現自己的「設計」 / 功能 / 意義。用兒童讀物的方式來說,⏰ 鬧鐘總有一天知道自己是製造來給別人報時的。其實日常對話充滿這種概念,⚾ 例如我們看著 MLB 天使隊的比賽,就會說:「大谷翔平天生就是打棒球的料。」
好好地接受我們的肉體,平實看待我們的樣子,坦然承認我們是生物。我們要承認構成我們的東西有功其能和能力,承認我們未必能「全然」自由地為自己的存在做選擇。身體的需求是天生的,不是人有心選擇的。蔑視肉體這種人類經驗的核心,不但不智,甚至有點天真。❄️在高緯度的冬天,如果我鬱鬱寡歡,八成是生理問題而非心理問題,缺乏維生素 D 的可能性遠大於存在焦慮。
現代的機器已內建自保的行為,例如,💻 筆電電力耗盡前,會自動關機避免資料流失;🥵 處理器過熱時,會啟動風散散熱。缺乏目的、目標,是 AI 程式的特徵之一。換句話說,圖靈測試的評審可透過此罩門,判斷對方是人還是機器。例如,以下對話毫無目的、目標,回覆完全莫名其妙且不管前後文。
✝️ 傳教士可能會對你死纏爛打幾個鐘頭,希望能拉你入教;🤖 聊天機器人不一樣,它不會感到厭倦,你想聊多久就聊多久,程式不會丟下你不管,它不會主動結束對話。
為了適應環境,大多數生物都會演化越來越專門的特長,例如,長頸鹿的脖子越來越長、蝙蝠的聲納能力越來越強。人類最突出的器官是大腦,而大腦帶給我們的是「規避專門化」的能力。這與電腦的狀況一樣,電腦不是為了某個目的而造出來,是個通用的機器,它是先造出來,然後隨你要它完成各種目標,例如,下棋、繳稅、文書處理、撰寫程式、搜尋資料等。
競賽有目的,人生沒有,人生也沒有目標,這就是存在主義者說的「自由的焦慮」。因此,我們還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定義「game」:凡是能讓人暫時擺脫焦慮、稍微輕鬆一點點的事,都可稱為遊戲。所以,🎮 無怪乎遊戲是殺時間的好方法,但達成目標,在享受成功喜悅之前,就可能又陷入存在焦慮。因為目的達成後,馬上又要面對讓人渾身不舒服好的老問題:你究竟要拿自己的人生怎麼辦?
Bertrand Russell (英國哲學家、數學家和邏輯學家):「一個人除非學過成功後該怎麼辦,否則成功後必定會讓他深受無聊之害。」
客服中心經常是賦權失敗的縮影,接電話的客服常常跟著公司預先給的劇本念,跟聊天機器人沒有兩樣。若你不想在客服受訓過 / 權限內的選單打轉,那你只有「跳脫系統」一途:「請讓我跟你的主管講話。」
我們不只是個目標導向、角色固定的專才系統而已。我們和絕大多數的機器不同 (i.e. 反專才),擁有寬闊的業務範圍,也有能力做各式各樣的事情,在工作之外還有自己的人生,對於太陽底下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的情緒、態度和看法。
《禪者的初心》(Zen Mind, Beginner’s Mind) 提到:「練習禪坐時,不應試圖達成任何目標。」正如 20 世紀哲學家 Bertrand Russell 所說:「人就像小孩一樣,有玩耍的需求;換句話說,人不時需要不為目標而行。」
在 2008 年獲得最佳人模人樣獎電腦獎的設計師 Fred Roberts,平時就以開發聊天機器人為業,IKEA 的網站客服機器人就是他們公司設計的。他們 100% 是專業人士,不同的是:他們設計用來賺錢的是「專才型」機器人 (懂得根據顧客的詢問,引導顧客像窗簾部門問詳情);用來贏得圖靈測試的是「通才型」機器人(能像人類無所不聊)。